张望：祛魅·白话·崇高
张，环顾四野苍茫；望，高瞻凝视之遥——两个互文性的字眼构成了画家张望的动态人生思考。张望，一位都市的守望者，用最自由的水墨语言，演绎着都市的驳杂祛魅，挥舞着文明崇高的旗帜。他适时地将都市文化注入水墨中，提醒了现实的藩篱与羁绊，倏忽间，又坠入了梦的无垠空间与冥想。同时，他又是清醒的，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张望”着遥远而又躲不开的迷局，解读着现代都市的故事传奇。 都市魅影，千奇百艳，生活在当下都市里的人们，往往凭借着一种感觉或是感知，在破碎的画面里重构着生命的意义与崇高。殊不知，都市文化已悄然走到了后现代主义的边缘，充斥着解构与重建的悖论，先锋的生活方式亦猛烈冲击着久违的人文精神与脉脉温情。当路灯与柏油沥青已不能使人产生对大地的亲密感时，人们更热衷于使用一种更简单更理性的方式来化解神秘的不可预知的诱惑。张望正是这样，他以理性直面这种诱惑，以动感、活力、极富律动感的白话水墨渲染着都市的“氤氲”变幻，触动城市的经脉纹理，丰富着都市文明的质感与底色。 张望先生冷静地与都市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没有夸大现代都市的矛盾与繁杂，而是以一种自信与从容的笔墨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都市文化的审视和探讨。我们从其作品中很少感受到画家身不由己的撕裂感，替代的是一种包容无限扩大的张力。他打破内心对于都市意义秩序的建构，换之为现代社会“人与城”的关系密码的诠释，以此营造具有普适性的都市意象与意境，追寻画家对都市文化的认同感与归属感的合一。 在画家笔下，城市是一个大的矛盾集合体，个人理想与现实有着激烈的碰撞，文化的多元与思想的驳杂充盈着现代人的生活。城市，从本质上说，是人类的自造空间，它是非自然的，是人类后天活动痕迹最明显的场所。在其画作中，看似美好优雅的城市建筑群，实质上都是非自然的人造空间，这种表面的和谐崇高，正印证了画家笔下的“反向喻意”——都市的矛盾并不在于浅层生活的表现，更重要的是都市人群的生活态势与情感方式的挣扎沉沦。张望先生敏锐地捕捉到社会转型期的人心失衡与道德沉浮，他在这个矛盾空间中行走、探索，洞察一种看似没有答案却更真实的都市文明的理解和趋势。 张望先生多次谈到现代化对人性的扭曲，对道德的摧残，可他又表示现代化最终的理想是成就一个更完整的人，实现社会更好的发展。可见他对现代化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看到了现代化进程中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另一方面，他又以悲天悯人的宽广胸怀，期冀着人类和社会更好地发展。这种矛盾充分地表现在他的作品中。张望先生以美丽的年轻女子为故事主人公，承载着他对城市的感怀与矛盾，都市女性在享受着工业文明生活环境的同时，又陷入对田园牧歌式的悠闲和唯美的深深缅怀。 张望先生选取了经典的都市场景：阳台、高层建筑物、浴室、电网线、铁丝网、发射塔等作为画面的大背景，而人物就掩映或者活动在这些人造物象上。《浴》、《阳台》、《粉色城市》系列中的女子姿势各异，举止或许放纵，表情少许颓唐，但是眼神无一例外的犀利与尖锐，辅之以暗色的天空，苍冷的背景，我们能强烈地感受到生命被撕裂的痛楚、人性的异化与扭曲，以及新生孕育的艰难。女子是张望先生表现都市的重要载体，她们是灵动的美丽的化身，当这个柔软的生灵置于都市混凝土刚性的环境中，女子们脱离了传统的唯美与知性，成为都市硬件设施的参照物，双方抗争，刚柔并济，画家并没有告诉我们抗争的结局，但我们分明读出了这些女子的无奈与心酸。笔墨与光影交替，现实与梦境辉映，画家冷静地勾勒都市，以此来隐喻生活，都市水墨的熟悉场景是当今失衡社会的缩影，画家在非自然的空隙中审视都市文明的焦灼，在繁华的背后祝祈着人类新的希望与蓝图。 现代艺术讲求的是向内心延伸，是一种“向内转”的潜意识的个性表达，更注重的是个性化创作，这不同于传统水墨语言的大众性特点。正是由于现代艺术的个性化倾向，使得许多艺术家执着地追求属于自己独特的“这一个”，这种创作带有鲜明的情感色彩，它本身就是画家的思想全部。都市水墨是画家张望关照生活的方式，审美意识与情趣的变化必然引起绘画语言的转变，如他自己所言，这是一种“白话水墨”或者“自由水墨”，“五四”新文学时期白话文顺应时代所需，滋养了20世纪的中国文化，而水墨语言的白话更具有一种象征意义，它代表着画家强烈的个性与追求自由的创作心态。“白话水墨”并不意味着直白与通俗，它是画家有意识地对水墨语言的探索性实验，是张望先生力求实现一种更适合当代社会的绘画形式，这种都市水墨语言具有现代性，更具有世界性，是在世界范围内对水墨语言现代性的展现，是对传统水墨品格再塑造的传承和发展。 由于私人化倾向明显，所以现代艺术更注重私人性的感觉，虽虚无缥缈，但又真实存在，这种感觉往往是不连贯，甚至是支离破碎的，因此相对应的绘画语言只能是片段式地开展，于是在“笔墨当随时代”的紧迫感之下，崇高的艺术可能需要的仅仅是简单的语言，不同的点可以组合成现代人的感觉，不同的感觉促成现代人的生活世界。现代人的视觉角度丰富且新奇，这种“有距离的审美”往往成就画家们大胆自由的创作。但同时，画家大胆创作的背后是传统的深厚根基，宗白华先生曾经说过“传统的包袱过于沉重，艺术的脚步就像在泥潭中跋涉，艰难而痛苦，艰难是在前进，痛苦是在变化中发展”。张望先生的都市水墨语言是在继承传统水墨语言基础上的变革与创新，其中的艰难与苦涩也是可以想象的，在题材、造型、构图上都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但是他没有放弃与退缩，依然感受着走在艺术探索路上的痛苦与温馨。 张望先生十分欣赏弗洛伊德的思想，尤其是其关于梦的理论，被他创新地用在绘画上。梦是被压抑的人的欲望，是人潜意识的一种表现，而这种潜意识和欲望正是艺术产生的源泉，也是许多绘画题材的主要来源。欣赏张望先生的作品，犹如进行着一个毫无缘由没有结局的梦，无论是阳台、高楼还是女人，都在内涵深处具有着梦的意蕴，是潜意识在画纸上的绝美表现。张望先生博学众长，童年时期就有着敏锐的艺术直觉，曾学习过泥塑、版画，在求学期间的写生中，也都是敢为人所不敢，大胆创新。长期积累的这些艺术题材和艺术感觉，长久地积累在他潜意识深处，在创作中，这些潜意识的素材“不请自来”，自然完美地展现在画面中。世界万物的精美人类知之甚少，所以，欣赏张望先生的画作，不仅仅是一个领略绘画技巧和技艺的过程，更是一个了解张望先生的人生理想和人文关怀的过程，正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表现都市生活的张爱玲发现了生活真相，诗意斑斓地解读着生命悖论；画家张望以更加理性的视点观照着当下都市的真相，无所顾忌地表现城市的魅影。 一座城市的故事，张望正在讲着，没有终结的美丽，绚丽而灿烂，放飞都市的欲望，拯救那属于人类的崇高，张望正在画着…… 这一时代，这一刻，我们幸运地读懂了张望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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