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圈的江湖规矩与法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了江湖，自然也就少不了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一般是指在某一特定群体中自然形成的，游离于法律之外的，对该群体成员具有一定约束力的内部规则。所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行规这一东西，就是江湖规矩。喜爱武侠小说的朋友，一定不会对它陌生。小说中的江湖儿女，动不动劫富济贫，清理门户什么的。好像抢点钱，杀个把人实在不算个啥。什么律例，什么官府，统统不放在眼里，似乎仰仗江湖规矩就可以行走于天下。但事实上，这些不过都是小说家的附会。从古至今，江湖规矩都不能被允许凌驾于法律之上。那些江湖人士真要是胆敢来个华山论剑，围攻光明顶之类的试试，妥妥的聚众斗殴，寻衅滋事。板子，夹棍把你弄个半死是轻的，小命难保倒是大大的可能。

然而，在外人看来一向水很深的艺术圈里，却是江湖规矩大行其道，有时候法律倒成为了旁观者。例如，在这个圈子里，制假售假已然成为了公开的秘密，甚至形成了产业链，养活了一大批人，然而很少看到这些人有被绳之以法的。试想一下，如果一个作奸犯科之辈，拿一个土豆冒充名贵药材，坑了你5万块，你一定会报案，法律也会以诈骗罪追究这些“阿诈里”的刑事责任。然而，一旦这个奸邪之辈拿着一幅赝品字画，堂而皇之地走进艺术品市场，卷走你50万，100万，被骗之人也往往一声不吭，打落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咽。一方面，很多所谓的艺术作品本来就真假难辨，被害人自己常常也被蒙在鼓里。莫说我这样的门外汉，哪怕如同乾隆这样的大收藏家，鉴赏家，不是也一样被高士奇玩弄于股掌之间。另一方面，即便事后醒悟，被害人照样会讳莫如深。这就是艺术圈的江湖规矩使然。在艺术圈内，有没有眼力，是不是识货，是决定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江湖地位的重要因素之一。你买到假货，被坑被骗，是不会有人去谴责那个行骗之人的，大家反而会质疑你不识货，没眼力价儿。作假不丢人，买假丢人，这就是艺术圈的江湖规矩之一。因此，很多上当受骗的人，只能羞于启齿，自认倒霉。在书画界，很多大师级的人物早年也曾以制作赝品起家，圈内后人每每说起，并不会因此加以攻讦，反而会对其以假乱真的技艺津津乐道，对那些看走眼的买家嘲讽有加。如此一来，要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守江湖规矩比守法律来得重要。当然，我这里谈到的是上当受骗的被害人，至于那些明知是假货赝品，还不惜血本借机炒作，假艺术收藏之名行资金运作之实的，不在此列。

再例如，个别头顶大师、专家学者光环的圈内人士，在金钱的诱惑之下，所做的虚假鉴定，不负责任地开具所谓证明文件的行径，法律对此也很少介入。在现实中，一个专家为某家公司开具虚假鉴定材料，从中收取公司好处费，这在法律上叫做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也就是俗称的商业受贿。但当一个文物专家行如此之事，法律却无能为力。是否如实鉴定，全凭良心。若为一己之私，昧着良心做事，也没有多大的法律风险。即使东窗事发，轻飘飘的一句“看走了眼”就完全可以搪塞过关。可能面子上会有些挂不住，但比起白花花的银子来，也着实算不了什么。更何况，艺术圈说小不小，说大也实在不算大。尤其是字画，古玩鉴定之类的，知名的专家、学者排排队就那么一些，有了劣迹也不怕，照样有市场，前几年轰动一时的所谓“国宝金缕玉衣”的鉴定丑闻就是明证。

都说艺术圈水很深，而导致这一局面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在这个圈子里江湖规矩盛行，这也在很大程度上造就了艺术市场的种种乱象。虽说艺术有自己的规律，但艺术圈不该成为法外之地。江湖规矩有其存在的价值，可以成为法律之外的规则补充，但绝不能取代法律本身。那些应该由法律予以规范的，江湖规矩还是少掺合的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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