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飒：水墨还重要么

一、这是一个“魔幻”的时代

对世界而言，500年来第一次世界经济中心从西向东移。对中国而言，正在从一个3000年农业社会向现代工商金融社会拼尽全力地转变。各种难以想象的矛盾、冲突、困惑、匪夷所思和机遇，令人惊骇，也让人兴奋。伤口的糜烂和因生长而弥散出来的勃勃生气搅拌在一起的味道，充满了魔力和幻想。身在其中，无法不晕眩。

正像美国自己的判断(国会情报委员会2012年底的报告《2030全球趋势：不一样的世界》：未来十几年，“世界变革速度之快是现代史上从未有过的”。世界从来不缺少疯狂，从未像现在这样因飞速发展而病入膏肓，却也暗藏着难以理解的生机勃勃。

回到“水墨”，“资本”的影响无法忽视。

过去数十年来是全球金融资本主义高歌猛进的时代。资本的嗅觉最为灵敏。艺术的资本化和金融化已是有目共睹。艺术品的商业价值伸缩性巨大，成为了金融资本追求巨额利润的手段，一种新的金融衍生品和杠杆工具。

2013年以来，水墨在国际和国内的“变热”，仅有资本的作用还是不够的，或者说，深层的原因不仅于此：

权力的变化——世界从美国一极独大到更加多元格局的转变；中国的快速发展，地缘政治的改变；中国历史上“柔性文化“的特征(回避正面冲突)，美国理性而务实的商业文化，未来使用强力的手段几乎不太可能；中国和世界的关系正在转变，都在寻求以“常态”面对冲突，以及理性的交往之道；中国正在迫切、加快融入国际社会，世界也需要中国发挥重要的作用——这一切正在缓慢而笨重的发生。正是这种局面才引发资本对“水墨”的追逐。资本逐利最为疯狂，但也最注重安全。没有对前景的预判，不会如此投入。

从资本与权力的角度能够很清楚的判断出，中国当代艺术正在发生一次重要的转型。原因很简单，30年来，世界和中国的关系在发生根本的改变，从而导致世界和中国对中国当代艺术/文化的理解和需求都发生了改变。中国当代艺术的主要特征正在从“意识形态的冲突”转向“文化身份的诉求”。“水墨”正好挠到了痒处。

二、什么是水墨？

“水墨”在今天看起来已经变成了一个“五花八门、无所不包、充满争议”的东西。原因很简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利之所在，无不趋之若鹜。有利的地方，鬼都能推磨，何况艺术？

那么，什么才是“水墨”？

水墨，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这是我们有的，而你没有。

为什么今天才变得“重要”？因为我现在长壮了一点，说话不想再被忽视。

为什么要强调差别？如果我和你之间无法区分差别，那我存在的价值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谁，就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利益诉求是什么？或者说，“水墨”是在文化上与你有所区别，在成长过程中又能逐渐证明自身独立价值的方式。所以，“水墨”是个“大议题”，尽管我们现在看到的多是投机和泡沫。不过历史需要泡沫，正是泡沫让枯燥的东西看起来充满了诱惑力。

“水墨”，无论怎么理解，它首先是一种“历史的延续性”。这种“历史的延续性”并不是来自于形式，而是来自于其独特的价值。水墨背后最重要的一个词是“士”，“士”是中国过去两千年历史上最神秘莫测的阶层，一直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政治和文化话语权。“水墨”体现了这个阶层的观点、理念、诉求，当然还有利益。它凝聚了这个阶层的价值和理想：忧国忧民；独立的文化人格；以知识为终生追求；对超越现实的精神家园的永恒的向往。这些价值在中国的社会转型过程中已经被忽视、伤害和遗弃，但它可以被我们切断么？失去了这些我们又是谁呢？

刚看过的电影《盟军夺宝队》有一段话：对一个国家，消灭一代人还有机会重生，消灭其文化则断无将来。

当下，各种艺术形态都可以借助“水墨”的名义，“水墨”看起来千奇百怪，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认同和需要这种文化么？认同于这种价值的诉求么？认同于自己的独特性么？

三、我们会做什么？

“水墨”对于我们意味着：别无选择。

对西方/现代文化了解的越多，对自己了解的也就越多，我们来来自于哪里？站在何处？以及未来去向何方？

全球化时代最大的好处是，大家一起参与到一场游戏当中，不再相互隔绝，而是相互渗透，你中有我。利益有差别，但规则明确，就看谁会利用规则。游戏中任何一个强者都会拉动规则使利益的分配朝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你了解了别人，可未必了解自己，否则就无法避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而更重要的是会陷入“自我的迷失”。

“水墨”不是指具体的形态、材料和工具，而是一种文化概念、身份、气质，更是无法被切断的文化需求。无论我们将来去向何方，了解自己都最为重要。“水墨”是自省，以及认识和寻找自己的重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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