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遍地 人间异珍：香港苏富比2019春拍侧记
香港苏富比2019年春季拍卖会，经过6天的鏖战，共斩获37.8亿港元，成为苏富比进驻香港以来历届拍卖会中，总成交额“第二高”，仅次于2013年香港苏富比“40周年庆典”创造的近42亿港元记录。这看似振奋的数字背后，仔细分析可见——总成绩中贡献最大的，其实是以现代及当代艺术为主题的7个场专场。
这7个专场整体成交率高达89%，远超拍前高估价，诞生4件亿元（港币）级拍品，共斩获18.2亿港元，刷新24位艺术家的拍卖纪录。相比之下，传统古董珍玩此次共有7个专场，包括名品云集、万众瞩目的“天民楼藏御瓷选粹”专场，7场总成交仅为6.32亿港币，真是相形见绌。
拍卖结束后，纷纷出炉的来自各媒体、自媒体的报道中，除了各种价格数字、成交记录的复述外，很少论及这种明显而尖锐的拍场分歧，更没有涉及背后有关艺术市场资本与价值观的改变。业已固化的传统古代艺术拍卖板块，正面临巨大的艺术购买趋势转变的挑战。
从拍卖预展现场的人流与成交数据来看，年青而充沛的资本对艺术的理解与认同，已不再只徘徊在古代艺术的起跑线上，而直奔KAWS和怪婆婆草间弥生。
▌KAWS 《THE KAWS ALBUM》
亚克力画布 101.6×101.6 厘米 2005年作
成交价：1159.66港币
以超拍前低估价20倍，1.16亿港币成交的《THE KAWS ALBUM》，仅仅是一张于2005年创作的亚克力画布，居然能直逼“天民楼”一整场18件的总成交额（1.93亿港币）。这一结果让我的朋友圈炸了锅，大家为此忿忿不平。这种价格上的直面比较，愈发加深了古代艺术与当代艺术之间的鸿沟。
然而，看着香港会展中心门外人流如鲫的2019香港巴塞尔艺术展 ，看到一群群年青而兴奋的脸庞，拍场的无奈似乎真的将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了。站在KAWS的巨大海报下，除了自拍，我们古董人，是否都该反思一下这种转向呢？
最近5年，中国古代艺术品拍卖市场在大调整的寒流中瑟瑟等待春天，对于传统的瓷器杂项板块，迅速枯竭的优质旧藏资源与日益强大的网络拍卖，成为两个最大的威胁。从近年来各大拍卖公司日渐平淡的日场拍卖成交状况来看，这是无法回避的窘况。
面临诸多的市场调整与挑战，从2015年开始，香港苏富比处心积虑地推出一个全新概念性古董杂项拍卖系列专场——《人间异珍：奇 · 趣 Curiosity》。如同主流大拍的一个副线产品，《人间异珍：奇 · 趣》颇有野心地融合了博物志般的收藏趣味与元素，以艺术策展的角度和方式，搜罗了从3000万年前的枫丹白露宫固结砂岩，到犍陀罗时期的希腊式陶俑，再到宋代的龙泉琮式方瓶的融合式艺术品，突破了传统的艺术史模式，以一种更为当代的，个人人性化的视角，去呈现和挖掘艺术收藏的视野和可能性。
2019年苏富比春拍已是《人间异珍》的第五季，总成交约6796万港元。仔细分析这个新系列的模式与亮点：
跨界多元化的选择 + 新奇有趣的视角 + 定位于平均80万港元/件（这是最具有可买性和吸引力的价位） = 成功
本系列旨在培养和吸引更多年轻的、有国际化品味的藏家和买家，走近日渐凋零的传统板块。从2019年春拍预展的现场人流来看，苏富比的诉求显然得到了观众们的回应，令人鼓舞。众多艺术自媒体、网红大咖都在这个新颖的预展现场里流连忘返。从现场的陈列形式来看，我相信这个主题未来将运作设计得更加精准，在场景的呈现方式上，也可以做更多、更大胆的设计和尝试。
这一具有鲜明特色的融合式拍卖，始于2015年的第一场尝试。从5届专场名称上的变化上，就能体会拍卖设计者不断地自我调整与成长，这、包括图录的设计与拍摄的风格上也能充分体现（见图表）。
如今，苏富比这个具有标志性的新产品线已经日趋稳定，它兼具古代艺术收藏的传统精神，且结合当代流行文化、网红场景的趣味元素，在品味与趣味、迎合与讨好之间做了微妙的平衡，获得了业内外一致认可。预展现场，路过的人们都愿意走进来拍一个自拍，发一个INS——它成功了！
▌ [渐新世（3000万年前）] 法国枫丹白露宫固结砂岩
2019年苏富比“人间异珍：奇·趣”专拍拍品 成交价：15万港币
▌[北宋至金] 定窑白釉划萱草纹小盘
2019年苏富比“人间异珍：奇·趣”专拍拍品 成交价：15万港币
▌[20世纪] 日本民芸漆盌
2019年苏富比“人间异珍：奇·趣”专拍拍品 成交价：2.5万港币
如何保持一个清晰而稳定的质量即品味线，是这个系列征集与设计的最大难度与挑战，这要求拍卖策划者、组织者与买家、欣赏者，同时具备清晰、广泛且国际化的知识背景，与独特深刻的艺术品位。如何从3000万年前的法国枫丹白露宫固结砂岩上看到中国北宋定窑白瓷的关联性？怎么找到20世纪日本民芸漆盌与新石器时代小玉璧的美学共性？法国布根地石灰石雕女圣人半身像是否可以与17世纪象牙头颅古模型一起用来装饰一间品味奇特的书房？这场精心设计的专场拍卖，仿佛将错乱的艺术时空转化为令人着迷的探索与发现之旅，但恰恰又是一些极具网红传播属性的元素，这十分符合艺术市场新观众的口味与偏好。
▌[新石器时代或更晚] 小玉璧
2019年苏富比“人间异珍：奇·趣”专拍拍品 成交价：12.5万港币
▌[15世纪下半叶] 法国布根地石灰石雕女圣人半身像
2019年苏富比“人间异珍：奇·趣”专拍拍品
▌[17世纪] 象牙颅骨模型
2019年苏富比“人间异珍：奇·趣”专拍拍品 成交价：18.75万港币
在全球艺术品拍卖市场中，单一地关注拍卖价格的走向，并不能全方位呈现中国艺术品的未来，古董并不仅仅只是昂贵的交易商品，我们应该从更深刻的层面上，去发现中国艺术对当代社会和生活的意义与价值，而不是因为我们的文化视野限制了艺术品的价值空间。只有这样，传统艺术品板块才能重获新生，吸引新生代的买家入场，引发更高层级的价值与价格的爆发。
《人间异珍》系列像我们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新模式。可以预见，策展式的拍卖将会成为新的拍卖手法，但它要求从业者必须具备更加广泛而专业的国际化艺术头脑，这正是传统艺术品拍卖所欠缺的。
?▌草间弥生《无尽的网#4》
2019年苏富比“人间异珍：奇·趣”专拍拍品
1959年作 油画画布 143.5 x 108.6 cm
成交价：6243.3 港币
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年青一代普遍具有更优质的教育背景，对艺术与艺术品的态度、认知更为深刻，如何将这批新生代转换为艺术收藏家，对拍卖从业者们而言，是一项长期而重要的挑战。看看“亿元级别”的KAWS、草间弥生、奈良美智、吴冠中，就会知道，中国古代艺术的内涵与价值观，远没有真正与现代生活接轨，作为中国文化历史的载体，中国古代艺术品的拍卖和收藏，仍然具有巨大的内涵空间可供发掘。
本文根据北京/梁晓新《“网红”遍地，人间异珍 香港苏富比2019春拍侧记》一文编辑整理，原文刊载于2019年《收藏》07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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