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漆木家具的髹饰工艺鉴定与收藏价值
明早期朱漆官皮箱
在我几十年的制作、修复、研究、收藏漆木家具和著述过程中有许多感悟，现将平日所得与有志于此的藏友分享。
油漆软木家具简称“漆木家具”，在中国家具发展史中占有重要地位，自远古有家具开始就一直在延续，特别是明、清这两个朝代，曾有过因为海禁而导致硬木供应缺乏的时期，唯有漆木家具的生产可以正常地贯穿始终，其年代演变的轨迹也比较明晰，留存有不少与刻本插图和出土资料上的家具造型完全相同的明代实物。
漆木家具既是中国家具史的主线，也是明清家具特别是明代家具收藏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
漆木家具包含大漆髹饰家具、广漆家具、笼罩漆（也称“罩金漆”或“金漆”）家具以及广油（即髹饰用的熟桐油，分清油和彩油两种）家具等。其中，大漆髹饰家具简称“漆饰家具”，是漆木家具门类里的高端品种，在明清时期属于上层社会家具，而非乡村普通农户家具。至少需要有髹涂生漆、垫光漆和面漆等三道以上的大漆，才是严格意义上的漆饰家具。
漆器专家朱宝力近照
明中后期朱黑漆彩绘描金五子祝寿图衣箱
明后期朱漆彩绘描金六如居士观经图小佛橱
真品朱漆案面
清前期黄漆雕填几面，可见荷叶残存的绿色彩绘以及锦地的红色填漆。
真品朱漆案面拼板处因应力不同所产生的漆地断纹走向
仿古龟背断纹的漆地
它的主要特点是：一、漆膜遮盖性强，不显露木纹、拼缝以及肩口等，使家具表面成为一个整体，一般不再以底胎的材质命名。
二、装饰多样，“千文万华，不可胜识”（《髹饰录》杨明语），使人们的家居生活缤纷多彩。
三、身份档次高，属于上层社会的消费品，并作为科技含量很高的贵重商品出口到国外，有些工艺品种如明代的朱红漆、明清两代的罩金髹等，更被用以显示官府的权威和帝王的尊严。
四、耐风化朽蚀，寿命长，大漆的漆膜具有致密、坚硬和抗菌的特性，在自然使用的条件下，留存下来的高古家具基本上是漆饰家具。
随着明清漆饰家具收藏的升温，高仿而不标明的器物有逐渐增多的现象，也有不少以低端器物混同高端器物吆喝的现象，值得藏友们警惕。究竟如何识别它们呢？
朱红大漆
朱红大漆简称“朱漆”，是一种成本较昂贵的熟漆，它的颜料是优质的天然朱砂或合成硫化汞银朱，分量重，价格不菲。
古时替代品有绛矾，现代的替代品为银朱。天然大漆的颜色深褐，在调配朱漆的时候，需要兑入的熟桐油要比调配黑漆时多，所以朱漆的硬度和耐朽性一般不及黑色大漆。
好的朱漆使用优质颜料和色浅的熟漆调配，虽然年久，但平滑莹润，灿若珊瑚。若用劣质颜料调配，为了迁就色泽，只能加大桐油用量，同样的年代却风化腐蚀严重。
规范的朱漆工是刷在生漆或黑漆底子上，一般二至三道，剥落处可以看到层次。有些仿品虽然搞了断纹，但却看不到这些层次特征。有些所谓的朱漆制品虽然老，但质量差，朱漆基本就是桐油调配的，表面罩层笼罩漆，上下层的强度倒置。
在短时期内不显，年久后表层漆膜崩裂，十分难看，和正宗朱漆的断纹是两码事。此外，在有些古代黑漆家具上也存在着以油充漆的造假现象。
彩绘描金
彩绘描金是表现纹饰题材特别生动逼真的工艺品种，有的制品由于年代久远，加之人们缺乏养护知识，经常用碱水擦洗，使得掺桐油调制的彩漆、金脚漆老化脱落，能存有六七成清晰的画面就已属难得。然而正因如此，这一工艺品种是最难赝仿到位的。真品由于日常使用，各个部位纹饰的磨损程度不一。
矮型者的磨损一般上顶最甚，前脸次之，两侧以及后背最轻；赝品则往往顾此失彼，露出马脚。真品的彩绘、金箔纹饰会影响家具面漆断纹的走向，在纹饰剥落以后，底下的家具面漆由于缺少风化，与周边的家具面漆相比显得光滑、鲜丽一些。
真品的纹饰表面多有罩漆或罩油残留，年久后自然老化，色泽沉稳，火气尽消。一件明后期的朱漆彩绘描金小佛橱，橱门绘有精美的六如居士唐寅观经图案，双鹤纹饰为万历风格，鹤嘴的彩绘虽已剥落，但它影响了漆地断纹的走向。仕女白裙的彩漆虽已剥落，但也使底下的朱漆地子风化较轻，色泽鲜丽一些，断纹也比周边的轻。
仿品的纹饰有的尽管也做了磨损，但其剥落与色差的自然程度却难以企及，往往故意抹黑涂脏加以掩饰，要注意观察细节。
雕填戗金
雕填戗金比彩绘描金更费工，纹饰轮廓和纹理为戗划的阴文，不易磨失，这本是优点，但也给它的鉴定增加了难度。
近来古玩市场上出现了不少清代中、早期甚至明代风格的雕填戗金器物，数量使人困惑。我认为，鉴定时首先要给器物的朝代定位。如果器物有明代款识或者明代风格造型、纹饰，就要看它符不符合明代的时尚和工艺。明代官器尚朱漆地子，而清代官器尚黄漆地子。
正宗的填漆戗金家具多出自明朝的宫廷御用漆作，其彩色花纹是填入漆地的，有一定的厚度，非常平滑耐用。例如，刻“大明万历癸丑年制”款的朱地填漆戗金云龙纹方顶箱，其上顶可见常年使用、拂拭所致的较重磨损程度，但龙纹的色彩仍很完整。这种工艺全称为“戗金细钩填漆”，多以朱漆为地子，精填细磨，成本极高，但表面效果在若干年内与彩绘戗金（工艺全称为“戗金细钩描漆”）的差别并不明显。
清代时已经很少使用这种工艺了，一般只是锦地才用色漆填入，主体纹饰则使用彩绘而不填，至今常可见到色彩磨残缺失。当然，明代的雕填纹饰也多有彩绘的，特别是小件器物，它们的彩绘也会在悠久的岁月中风化、磨损和剥落。要注意其彩绘有无风化、磨损和剥落，老旧是否自然，几百年来始终密封未用的器物在民间只是近乎神话的个例。黄漆易于显旧，要格外小心。
漆地断纹
漆饰家具年代久了，由于底胎的季节性反复缩胀，漆地会产生以横向为主的裂纹，称为“漆断”。它直观地显示了家具的历史年代，增加了家具的沧桑美感。其实断纹主要是在漆膜下面的底灰层上形成的，木胎如果单髹大漆，很难形成清晰明显的漆断。
目前，赝品断纹的仿真水平有的已经达到几可乱真的程度，要引起足够重视。过去多见仿龟纹断，目前蛇腹断多了，它们有些是在灰底上预做划纹后上漆，有些是在布上做好漆皮卷出断纹后粘贴的，几可乱真。但若仔细观察，漆面往往显得不够挺括，断纹的走向和分布不太自然，往往比较均匀、单一，微观则缺乏风化、老化和自然使用的痕迹。老的漆器，特别是大件，不光要看断纹，也要看肩口、嵌板、拼缝等处因长期受力而产生的漆地变化，而这些地方是仿古断纹器物很难处理到位的。
在自然情况下，大型及长条形的家具、器物容易出断，小型及方形、圆形的家具、器物则不易出断。通常漆面的断纹分布并不均匀，一般中心较密集，边缘则较稀疏，断纹的形态和走向会受到底胎木材的节疤、裂隙的干扰，往往伴有不同程度的剥落，赝品的漆面会顾此失彼，露出马脚。
以上是明清漆木家具的髹饰工艺及鉴定要点，有人认为软木不易保存，所以留存下来的明代漆木家具极少。其实不然，“柔可克刚”，看似最软的木材如杉、楠等，往往制品的存世年代最为久远。
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油漆特别是大漆对家具木材的隔绝保护功能。美国学者柯惕思曾对几件疑似明代漆饰家具做过漆灰层的碳14化验，检验的结果不但肯定了推测，而且年代之早还超出了人们的意料，例如朱漆圆角朝服大柜，其年代甚至是元代至明代早期。不仅大漆家具如此，单漆、单油的家具也不乏其例，例如崇祯六年款经柜式供桌，其表面就是单髹的笼罩漆。
在民间，类似工艺、造型和风化程度的家具时有所见，可以大胆地推断不少就是明代制作的。还有一些风化的高古裸木家具，原来其表面也是有油漆保护的，个例或有元代的可能。明清漆木家具特别是高年份漆木家具是一笔丰富的历史文化宝藏，就像古代青铜器一样，斑驳之间凝聚着穿越时空的沧桑美感，具有极高的收藏、研究和投资价值。
文并图/朱宝力 （注：作者为中国大漆髹饰家具研究及修复专家，著有《明清大漆髹饰家具鉴赏》）
【明清漆木家具的髹饰工艺鉴定与收藏价值】相关文章：
★ 润格关乎艺术生态
- 上一篇：美术史里的鸡蛋：重生 情欲 欢聚
- 下一篇：为什么红色一元纸币收藏价值那么高
